【马图】玻璃碎片
＊一些从大年初一至今陆续写的故事七则
＊ooc bug
(1)海鱼
马/兆还记得图恒/宇第一次到他家的情景
青年人有点拘谨地站在玄关，他招呼他坐，从厨房端着水杯走出来时，却看见图恒/宇正靠在鱼缸边观察他养的鱼
他蹲下来，身体蜷成一团，贴着玻璃看着一群小鱼排成排从面前游过，淡蓝色的水纹透过玻璃铺陈在他脸上，又被缓缓地搅乱
小鱼，小宇
科学家的大脑回路碰撞串联，最后得出了这样一个附带谐音的联想，符合情景也颇具文字趣味，马/兆在心里接受了这个想法
然而他的脸上不曾透露半分思绪，于是当图/恒宇终于看够了转过身来时，看到的便是这样的马/兆，嘴角下垂，直直地看着他，一副不太高兴的样子
年轻人战战兢兢地站起身，眼睛都低下来，偷偷打量着老师的反应，等着他开口
“图恒/宇是吧，过来”
马老师，卓越的行业领路人，但似乎不太喜欢我…
这便是他们对彼此最初的印象
多年后，他们在北京根服务器门口，图/恒宇隔着防护面罩看着睡觉的带鱼们问这是什么，马/兆有一瞬间的失神
小鱼见到大海了
小鱼也会和他一起，永远留在大海里
(2)养狗
马/兆第一次见到图恒/宇养的狗是在一个周末的午后
他拿着临时打出来的任务报告走进实验室，推开门看见图恒/宇正坐在椅子上，机器狗被他抱在怀里，双脚正搭在他胸前轻轻蹭着，咯吱咯吱发出机械关节的声响，看起来倒是相当开心
不管是人还是狗
图恒/宇转过身看到他，愣了半晌站起来，恭恭敬敬低声喊了声马老师，而那只小狗已经跳下去，一溜烟躲进了箱子里
于是图/恒宇只得走过去蹲下，在箱子外敲敲打打，“笨笨，出来呀，这是马老师。”
马/兆看着图/恒宇好不容易把它哄出来，又坐在地上脸贴着脸傻乐，叹口气走了
“养得太笨。”
(3)不可说
实验结束，几个实习生陆陆续续走了，马/兆从图恒/宇手里接过了最后一组数据，余光里却看见他一直站在身边，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
“不回家？”
图恒/宇摇摇头，家里没人，回去也没意思
“马老师，我能留在这里看会儿书吗？”
马/兆知道他在看什么，年轻人什么也藏不住，吃饭时接到电话急急忙忙起身，书角从背包里掉出来，他一眼就看见了封面上的字
这个时代的文学，如外头那些艰涩的重型机械一样，庞大地停滞着，图恒/宇能拿到纸质书，想必也花了不少力气
他点点头，图恒宇便笑得很开心，坐下摊开了书，甚至为他挪了个位置，如同曾经向他请教公式一般
于是他坐下了，暮色四合，实验桌上微弱的灯光照在纸面上，他看着图/恒宇的手指摩挲着泛黄的书页，缓缓地移动着，那些隽永的文字跳出来，渗过他的手，随时间慢悠悠在空气里流动着
那本书的结局是什么，他已经记不大清了，只记得那一天的最后，图/恒宇终于从书里抬起头来看着他
“马老师，您说爱到底是什么呢？”
他也记得自己沉默了太久，思绪在月色里翻涌，找不到出路，最后只是拍了拍图/恒宇的头
“别老看闲书”
几年后他去了图恒/宇的婚礼，新郎抱着蓝玫瑰，从人群里转过身，目光找到了角落的他，笑着大声喊马老师这里，示意他坐到主桌来
那一刻马/兆突然想到了多年前那个安静的傍晚，面对那个比科学更严谨的问题，或许自己有更好的回答方案
只不过时光总是匆匆不回头
(4)傻子
图恒/宇变成了个傻子
起初症状并不明显，他只不过是开始怕黑，易惊，伴随着轻微的反应迟钝，直到今天，马/兆如往常般将实验数据放到他面前，没有得到回应，只看见他眼底局促的神色
马/兆皱起眉，挥手将文件打在他左脸，纸张锋利的边缘划过，留下一道浅浅的白色痕迹
“你还有什么用？”
果不其然，他看见图/恒宇眼里的困惑逐渐被水汽浸染，他又开始流泪了，坏掉的脑子大概连泪腺的掌控能力也失去了，它们争先恐后地涌出来，在脸颊的土地上纵横出一条细长的河流
“马老师……我是不是惹你生气了？”
还行，也没完全坏，起码还记得他的名字
马/兆摘了眼镜坐下，拉过他的脸，高度近视的瞳孔凝视着面前的人，这张脸，这张从很久很久以前就见过的脸，这张在无数个实验室的日夜转过身就能看到的脸，此刻正安静地望着他，仿佛还在等待他的下一个指令
马/兆突然感觉到无趣，他转过头望向远处，窗外夕阳正收敛了光芒，四下里一片沉寂
“马老师”
图恒/宇靠过来了，他甚至能感觉到柔软的头发蹭过了他的耳边，呼吸轻轻的，却很温热，他开口，久违的黏了吧唧的语调，是当年的图恒宇惯用的招式
“我有点困了”
那一瞬间马/兆绷直的脊背弯曲下来，他向后靠在仪器上，身后550/C冰冷的触感穿透了皮肤，而图恒宇贴在他身上，一无所知地睡着了
“睡吧”
他右手揽过他肩膀，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
“这里没有你需要操心的事了”
(5)电击
那两根电击针攀附上身体的时候，图恒/宇深深战栗了起来，天旋地转之间，他看见了马/兆走近的身影，头顶的白炽灯射下来，眼镜反射出冷淡的白光，脸上还带着那副长久的不动声色的神情
他剧烈地颤抖着，多亏了足够强的电力，他才不必花太多力气，便能克制住脱口而出求饶的本能
别电我，马老师，我会听话
明明以前的每一次
我都很听话
(6)木偶
研究中心要开联谊会了
也许是项目终于落地，又或是为了照顾单身男女，研究中心想到了这种相当复古的方式，试图在浪漫贫瘠的土壤里开出几朵花来
师兄兴致勃勃地带来这个消息的时候，图恒/宇下意识回过头去，凝视不远处那个忙碌的背影，马/兆没有反应，手上动作依旧，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
马老师，大概不感兴趣吧
“小宇，一定来啊”
图恒/宇回神，看着师兄殷切的眼神，不愿当面回绝这样的关心，于是笑着点了点头，说好
日子在周围此起彼伏的期待里平静地流淌，直到有一天，他照例留下来帮忙收尾，马/兆从身后叫住了他
“交谊舞学得怎么样了？”
他愣住了，三好学生图恒/宇，在过去的几年里无数次接受过老师专业问题上的质询，唯有这一次他答不上来
他低下头有些慌乱地组织语言，手指头搅在一起，像做错了事一样不知所措
“我，还在学…”
图恒/宇并不常说谎，但每次说谎时眼皮都会轻微地颤动，马/兆看着他，这次却并不打算随意略过
“握持，体位，运步，你学会了哪个？”
图恒/宇败下阵来，他认命地走过去，搭上了那只向他伸出的手
“马老师教我”
那只手覆在他的腰上，带着温热的触感，图恒/宇亦步亦趋，恍惚间抬头看见另一只手在头顶划过圈，而他身体也随之旋转，归位，宛如一只牵线木偶
身体贴得很近，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，正追逐着面前人的脚步，仿佛要剖开胸膛递出去，意识到这一点他突然不堪重负地闭上了眼，他感到莫名的迷茫，欣喜，以及真切的痛苦
而马/兆只是看着他，慢慢收紧了手臂
“别走神”
(7)体面
出发去月球基地之前，曾经研究所的同事都来送图恒/宇
他们一字一句地安慰着这个在事故后变得更加沉默寡言的旧友，怀念着曾经为理想奋斗又被迫终止的往昔，一群人边说边走，直送他到闸机口
图恒/宇对他们笑笑，末日当前，这样的关怀太过珍贵，他明白，可除了笑，他已经拿不出更多的情绪
嘈杂的大厅涌动着来来往往离别的人群，他在涣散的思绪里捕捉到了他们之间的最后一句话
“马老师很挂念你，只不过他最近太忙了……”
图恒宇只是点点头，叫他们不必再送
没人知道他们之前爆发了一次怎样的争吵
起因不过是一碗粥。那是马/兆在早上出门前煮的，夜晚他从研究所回来，那碗粥却依旧放在床头，表面甚至结了一层凉透后粘连的膜
他从一堆理论上已经禁止的资料里把图恒/宇拉出来，盯着他因为长久未进食而变得苍白的嘴唇
“图/丫丫已经死了，你要作践自己到什么时候？”
图/恒宇看着他，脸色也开始发白
“她死了，懂吗？”
他的马老师，无时无刻不在追求效率的马老师，就这样继续说着，甚至不肯加半点委婉和温和的说辞，只是精确地描述一个事实，然后重复，像在演算一个固定公式，要图/恒宇得出一个他认可的结果
他们相伴了许久，对彼此都太过熟悉，就连伤害起对方来，都显得得心应手
于是图恒/宇也笑了，他推开马/兆的手，把从未展现给任何人的冷漠，全数落在了马/兆身上
“我的事，用不着你管。”
沉默在他们之间涌动
图恒/宇下床去洗脸，在浴室的镜子里看到自己的眼神，那是一双陌生的，充满不甘和怨怼的眼睛
而马/兆，他坐在床尾，手指攥紧，正独自酝酿着一场无声的风暴，拒绝图/恒宇的接近
在这不到30平的起居室里，脱掉了研究所的白大褂，摘下了工牌，理性的光辉消失无踪，他们就像无数平凡世界里因为意外而惊慌失措的普通人类，在有意无意地互相撕咬着
图恒/宇静静地看着那个背影，感受着麻木的心脏久违地带来猛烈的苦楚
你看，马老师
因为爱，你我都变得庸俗不堪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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